新民晚報數字報

◆田聿張韶華 目前正在上海博物館舉辦的“巡回展覽畫派:俄羅斯國立特列恰科夫美術館珍品展”吸引瞭眾多上海市民前往參觀。事實上,一個多世紀以來,中俄兩國間的美術交流十分頻繁,許多俄羅斯畫傢曾旅居中國,對我國現代美術產生積極的影響,其中曾在上海定居二十年的畫傢米哈伊爾·亞歷山大羅維奇·基奇金就是最具權威性的藝術大師之一。 鄉下來的“土包子” 1883年,基奇金出生在俄國葉卡捷琳堡帕利尼科沃村的農民傢庭,1901年至1908年在斯特羅加諾夫斯克藝術工業學校(莫斯科分校)就讀,他迷上瞭古代斯拉夫民族的大型壁畫,隨後轉到莫斯科寫生、雕刻與建築學校就讀,27歲就獲得教堂壁畫藝術傢的身份。基奇金在莫斯科求學的17年正是俄國文藝本土化的關鍵階段,也是俄羅斯藝術傢大膽創新的黃金歲月。由於基奇金太著迷於本國農村題材繪畫,以至於同學、後來蘇聯的偉大詩人馬雅科夫斯基調侃他是來自鄉下的“土包子”。對於那段經歷,基奇金總是說:“我是個溫和的人,而瓦洛佳(馬雅科夫斯基)更像個流氓。”當然,兩人關系還是很不錯的,至於說到真正的“交心”,基奇金更樂意和同樣來自農村的謝爾蓋·格拉西莫夫相處,共同學習創作,共同參加展覽。順便說一下,也因為這段友誼,格拉西莫夫在日後基奇金回歸故國的艱難時光裡幫助過這位老同學。 1914年,基奇金參加瞭俄國最著名的文藝社團“莫斯科沙龍”,起初隻作為參展者活動,1917年成為社團正式成員。“莫斯科沙龍”雖然號稱“容納所有對於藝術的信仰與追求”,吸引瞭大量非主流藝術傢,但沙龍內部仍然充滿矛盾,曾經發生印象派藝術傢對包括基奇金在內的傳統藝術傢集體攻擊的事情,幸虧組織者站在基奇金等人的一邊,維護瞭團結。 基奇金非常熱愛故鄉,年少時的記憶終生印刻在基奇金的腦海裡,流淌到他的畫佈上。離開俄國前,基奇金創作瞭數十幅作品。1918年,莫斯科等大城市出現糧食短缺,找不到合適工作的基奇金不得不返回老傢,由於行李太多,他不得不把大量畫作留在莫斯科的出租房裡,結果都散失瞭,隻有那些參加巡回展覽的作品得以保存。 結緣“偉大的鄰國” 20世紀第二個十年,俄國沙皇的殘暴統治,世界大戰帶來的死亡與饑餓,最終導致瞭1917年二月革命與十月革命的爆發,接下去又是激烈的國內戰爭,無數人的生活軌跡被改變。1918年,基奇金因故鄉淪為戰場不得不出逃。在白衛軍散兵遊勇的裹挾下,基奇金扛著小畫箱奔波在西伯利亞鐵路沿線,最後隨著潰兵來到哈爾濱。今天,哈爾濱南崗區東大直街336號保留著一幢名為“梅耶洛維奇宮”的三台中食品機械層小樓。1922年至1927年,基奇金就在該樓三層開設名為“蓮花”的工作室,開課教授美術、音樂等課程。 基奇金在哈爾濱收獲瞭愛情。愛上基奇金的是美麗的維拉·葉梅利亞諾夫娜·庫茲涅佐娃,她1904年出生在哈爾濱,從10歲起學習芭蕾舞,本有望成為出色的芭蕾舞演員。她是在一次演出時遇到負責舞臺佈景的基奇金,立即被他的才華所吸引,於是開始在“蓮米漢堡成型機花”工作室學習畫畫,最終兩人相戀結婚,盡管年齡相差近20歲,但維拉無怨無悔。憑借天份、努力和堅持,維拉也迅速成為一名畫傢。 在基奇金的前半生裡,由於經濟拮據,從未出過國,如今被命運推到“偉大的鄰國”,還組建瞭傢庭,讓他覺得自己“命中註定要和中國結緣”。在基奇金眼裡,普通中國人都非常友善,盡管他們大多生活貧窮,但隻要可能,都願意去幫助別人,正是這份人與人之間的溫情激發瞭基奇金沉積多年的潛力。可以說,被尊為20世紀俄羅斯偉大藝術傢之一的基奇金,其最主要、最有藝術價值的作品都是在中國完成的。順便提一下,基奇金夫人的作品與丈夫的風格非常像,大多是反映中國題材的作品(如《春節》《裝卸工》等),他們倆通過作品表達瞭對中國的贊賞與熱愛。 成立社團“星期一” 1928年,隨著日本加緊侵略中國東北,哈爾濱形勢急轉直下,基奇金夫婦在朋友資助下來到上海。很快,他們的作品在上海得到廣泛認可,基奇金的畫展很成功,也賺瞭不少錢,於是他決定在上海定居。 站穩腳跟的基奇金開瞭一傢大型創作室,除瞭創作與教學,還在這裡宴請好友,不少中國畫傢、音樂傢是這裡的常客,也是基奇金的摯友。憑著個人名望,基奇金成立瞭上海俄僑藝術社團“星期一”,1933年,他又加入新成立的“藝術傢、文學傢、演員和音樂傢協會”(簡稱“赫拉姆”),這是當時在上海非常有影響力的團體,幾乎吸納瞭所有駐滬俄國文藝人士。 1930年,基奇金舉辦瞭一場轟動上海灘的作品展,當年出版的俄文報紙《話語》是這樣描述展覽開幕式的:“……展會吸引瞭多國來賓,場外還有很多沒有買到票卻想進來觀摩的客人。這裡展出瞭大量肖像畫,這是上海觀眾好久沒有看到的、甚至從來都沒有看到過的風格獨特的作品。基奇金用紅粉筆和炭筆描繪瞭形形色色的上海人,這種新穎的創作方式展現瞭藝術傢的非凡才華與敏銳洞察力。另外,這裡還展出瞭大量風景畫,基奇金用鮮艷明快的色彩展現瞭上海和中國其他地方的美麗河山:《渡口》中的晚霞、帆船和漁夫顯得那麼和諧平靜;《水牛》中頑皮的牧童和健壯的水牛在落日餘暉下折射出生活的美好;《角樓》《湖心亭》與《廢棄的寺廟》展現瞭中國古建築的端莊華麗。這些作品反映出藝術傢對自然的迷戀、對生活的熱愛、對幸福的向往。” 開創美術新流派 基奇金喜歡畫人,特別是上海的普通人。1937年上映的電影《馬路天使》成功地講述瞭20世紀30年代舊上海“天涯歌女”的命運,而生活在上海的基奇金也很早關註到這一群體,看過這部電影後,他馬上用鉛筆創作瞭素描畫《歌女》。事實上,素描成瞭基奇金最擅長的藝術形式,他隻需彩鉛、炭筆、紅粉筆和色粉畫筆就能創作出讓人難忘的形象。不過到瞭上海後,基奇金特別偏好用紅粉筆作畫,在他手中,這種柔軟的深棕色粉筆變得非常溫順、細膩,既能勾勒線條,又能平鋪底色。由於質地柔軟,易於著色,基奇金使用這種筆的繪畫過程非常快,兩三個小時就能完成一幅出色的作品。 也是在上海,基奇金把肖像畫變成一種新型的風俗畫,藝術評論傢視為他在上海開創的一種美術新流派。基奇金的肖像畫有力、開放、勇於創新,他首先用彎曲的線條勾勒出人物輪廓,再用柔和的陰影填充身體,最後通過明暗、起伏和面積的對比來表現人物的神情。他像雕刻傢一樣耐心地塑造人物,有時為瞭突出色調,或明確部位,還會在紅粉筆畫中使用炭筆。紅粉筆與炭筆的結合並非基奇金的首創,早在文藝復興時期,學院派畫傢們就喜歡這種方法,因此也可以看出基奇金對世界傳統文化的良好借鑒與繼承。 基奇金酷愛旅遊和寫生。每年夏天,他都會從炎熱的上海出發,前往中國各地,將壯麗河山記在筆下。基奇金最大的欲望就是走更多路,看更多風景,畫更多畫,用維拉的話來說,“中國在基奇金眼裡就是一個童話世界”。基奇金熱愛生活、熱愛自然,作品積極向上、充滿陽光,又樸實無華、盡顯大眾百態。《霞光報》稱其為“上海無與倫比的調色師”。 再難也要回故鄉 在外面漂泊久瞭,就會想念故鄉。妻子維拉回憶,基奇金雖然很少提及故鄉,但內心卻充滿思鄉之情,一旦有俄裔同胞來作客,國內的生活就是永恒的話題。基奇金會不停地吸煙,反復催促來人多講一些國內的事,隨後他會滿懷深情地講起自己童年的村莊,養過的狗,幹活兒的馬,以及曾經迷過路的森林…… 1933年,基奇金在上海創作瞭一幅《父母的肖像》,畫中包括父親、母親和教母。離開傢鄉後,基奇金就與父母失去聯系。基奇金將自己的思念全部融入這幅作品中,畫中的人物滿含深情、目光炯炯,正在談論著似乎馬上就可以見到的兒子,他們的面部表情正是藝術傢思鄉之痛的直接表現。 1947年,前蘇聯政府正式向基奇金夫婦換發護照,隨後兩人離開瞭上海。對基奇金來說,這是重返故鄉,但對維拉來說,卻意味著踏上一片陌生的土地。起初,基奇金夫婦選擇在下塔吉爾住下,丈夫去市藝術學校任教,妻子在木偶戲院任職。次年,雅羅斯拉夫爾一所學校邀請基奇金夫婦去當教員,他們終於有機會在莫斯科附近生活瞭。然而,學校的條件並不好,他們居住的房間連暖氣都沒有,基奇金一傢的日子過得比較艱難。幸運的是,基奇金的幾位同學向他們伸出援助之手,其中包括著名藝術傢格拉西莫夫。基奇金早年在上海結識的好友、著名演員亞歷山大·韋爾京斯基也為他們提供瞭幫助,成功讓他們夫婦聯合舉辦瞭“中國”作品展覽會。展覽會的成功改變瞭基奇金夫婦的生活狀況,維拉也參加瞭蘇聯藝術傢協會。 1968年11月15日,基奇金去世,享年85歲,安葬在雅羅斯拉夫爾的公墓。妻子維拉2005年去世,享年101歲。他們的主要作品目前保存在雅羅斯拉夫爾藝術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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